第1986章 小田秀斗:有趣的细节!
“你说他克制?”李萃群怒气反笑,看着曹宇质问道。
杀了我的人,抓了我的人,竟然还说他是克制了?
“主任,属下这么说,是基于两方面的分析。”曹宇说道。
“说。”
“首先,从客观角度来看,属下认为董科长的处置是不当的。”曹宇说道。
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。
……
“不管怎么说,苏哲是在被我方追捕的情况下潜入特警处,然后发生意图拼死行刺程千帆之事的。”曹宇说道,“程千帆经历了生死间之大恐怖,这种情况下,他生气是正常的。”
“而董科长在这个时候的态度不够缓和,这就直接导致了程千帆气上加气。”曹宇说道。
“此外,根据我们在特警处的兄弟传出来的情报,当时程千帆盛怒之下用了‘大副’来称呼董科长。”曹宇说道,“主任,这个细节足以说明程千帆是极度愤怒,不,确切的说是恨意满满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程千帆还在记恨着当年董正国刺杀他之事。”李萃群皱眉,问道。
“定是如此。”曹宇点点头,“方才赵科长有一句话说的没错,程千帆极其惜命。”
……
“惜命之人,对于任何威胁到其生命安全的人,都是恨之入骨的。”曹宇说道,“事实上,程千帆一直没有对董科长展开报复,应该还是看在主任你的面子上,不然的话,董科长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,最起码是在上海滩待不下去的。”
“所以,你说的克制,意思是当时我这位学弟是有杀董正国之心?”李萃群思忖说道。
“定是如此。”曹宇点点头,表情认真说道,“易地而处,这位程处长当时该是新仇旧恨上心头。”
“经你这么一分析,他还确实是算是克制了。”李萃群冷哼一声,说道。
他丢了一支烟卷给曹宇。
曹宇忙不迭接住,却是没敢直接点燃,而是夹在了耳后。
……
“你方才的分析,忽略了一点。”李萃群说道。
“属下愚钝,还请主任解惑。”曹宇赶紧说道。
“此次改组,他是吃了闷亏的,即便是他借机生事,真的开枪杀了董正国……”李萃群面色阴沉,说道,“他程千帆或许会受到惩戒,不过问题不会太大,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南京,都会补偿他此前的识大体。”
“所以,我这位学弟,还真是克制了呢。”李萃群啧啧两声,只是,他的面色愈发阴沉了。
“主任,在我看来,程千帆的克制,还因为他还是比较珍视和您的友谊,不愿意真的和我们交恶。”曹宇想了想,说道。
“或许吧。”李萃群摇了摇头,说道。
对于程千帆这个学弟,即便是现在权势滔天、在江浙沪可以止小儿夜啼的他,也是颇有些头疼的。
说到和日本人的关系,他背后有梅机关,有晴气庆胤,不过,程千帆此人八面玲珑,更且擅长利益钻营,和日本人各方面都关系很好:
上海特高课的行动队长荒木播磨,此人与程千帆交好。
宪兵队的那位贵族少爷川田笃人,程千帆竟然也和此人攀上了关系,根据手下的报告,程千帆多次和川田笃人一起吃酒,喝高兴了还一起搂着艺伎跳日本舞,勾肩搭背的,俨然至交好友。
甚至是在日本的外交部门,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那边,总领馆的参赞秘书坂本良野和程千帆也成了好友,就连总领事馆参赞今村兵太郎,据说此人也颇为欣赏程千帆,甚至传出来程千帆以老师称呼今村兵太郎,传闻不知道真假,但是,今村公馆方面没有出来辟谣,这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。
而在南京那边,外交部部长楚铭宇对程千帆以子侄辈视之,便是汪先生那里也曾经对程千帆赞许有加,并且题字相赠。
可以这么说,若是与程千帆这位学弟交恶,除非他掌握到了足以扳倒程千帆的铁证,令其彻底无法翻身,不然的话,两人相争的话,不私下里下黑手,只是拼背景的话,两人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可知,即便是赢了,也并非易事。
……
“那这件事?”曹宇小心翼翼问道。
“我会令张鲁带人去特警处,向特警处施压。”李萃群说道。
“张鲁的态度会恶劣一些。”说着,他看了曹宇一眼,“你在一旁,视情况说话,不要翻脸。”
“属下明白了。”曹宇点点头,说道。
向特警处和程千帆施压,是必须的,不然的话,七十六号的面子何在。
但是,又不能真的翻脸,这就需要他在一旁当润滑剂了。
“一个要求,一个底线。”李萃群竖起一根手指,说道,“董科长及其所部,必须安然无恙的释放。”
“这恐怕有些难。”曹宇说道,“最起码很难即刻办到。”
他小心翼翼的观察李萃群的脸色,说道,“程千帆还在气头上,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南京,都会允许他撒撒气的。”
“难办?那要你们做什么?”李萃群突然发火了,瞪了曹宇一眼。
“属下知错。”曹宇赶紧说道,“属下一定尽力办好。”
李萃群摆了摆手。
曹宇识趣的退下。
……
李萃群身体后仰倚靠在椅背上,他重重的哼了一声。
此事事情实际上不算大,却让他无比憋闷。
要是换做是其他人敢这般猖狂,早就被他下令剁碎了扔黄浦江喂鱼了,偏偏是碰到了程千帆这个棘手的家伙。
……
厚重的窗帘,遮蔽了外面的风声,雨声,也遮蔽了书房的小夜灯。
烟灰缸里已经有十几枚烟蒂了。
办公桌上有两个酒杯。
程千帆拿起酒杯,与另外一个酒杯碰杯,“小哲,你英灵不远,哥敬你。”
泪水再也止不住,从泛红的眼眶里夺眶而出,顺着脸颊滴落。
“小哲啊。”他发出低低的呢喃。
程千帆捶打着胸膛,他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般痛苦,是那种用钝了的锯子一点一点割!
父母亲还在世的时候,延德里附近、隔了两条街的福德里,曾搬来了一户人家,这户姓苏的人家有一个男娃,这个男娃就是苏哲。
尽管苏家只在福德里住了两个月就搬走了,这个总是梗着脖子,即便是挨揍了,也不愿意喊他帆哥的玩伴,两人的友谊和私下里的联系一直都在,这是真正的好兄弟,只不过外人不晓得而已。
“小哲啊。”程千帆喝了一口酒,他忽而笑了,笑中的泪珠滴落,“我们是同志啊。”
他就那么想着,如果小哲牺牲前,晓得他们两个是同志,是志愿为中国人民,中华民族的自由和解放奋斗,乃至是毫不犹豫的奉献生命的同志,是布尔什维克战友,小哲的心中一定会开心的吧。
他拿起苏哲的酒杯,与自己碰杯。
然后将酒杯里的酒水倒在地上。
然后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做完这一切,擦干了泪水的‘火苗’同志,开始收拾桌面,以免蛛丝马迹可能带来的隐患。
对于他来说,就连祭奠战友,也是一种奢侈。
……
雨过天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