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上午好,卡洛斯先生。”芙奈尔夫人开口,声音如同清脆的银铃,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与礼貌,“希望没有打扰到您。”
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身上,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好奇:“这位是?”
“这位是我的同事和朋友,虞幸先生。他是一位极其优秀的调查员,刚好今日有空,或许也能为您提供一些帮助。”卡洛斯微笑着介绍,在外人面前,他总是能做到人模狗样得完美无缺。
虞幸站起身,略微颔首:“您好,芙奈尔夫人。”
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。
“虞幸先生,您好。”芙奈尔夫人落落大方地回以微笑,眼神真诚,“早就听说理想国的调查员们个个都是非凡人物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两位的气度真是令人印象深刻。”她的夸赞自然而不做作,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。
寒暄几句后,几人在沙发落座,女佣安静地站在一旁。
芙奈尔夫人接过卡洛斯递上的红茶,轻轻啜饮一口,便优雅地放下了茶杯,切入正题,她的笑容微微收敛,但依旧保持着得体的风度:“卡洛斯先生,关于我委托您调查的事情……进展如何了?”
卡洛斯将先前对虞幸说过的情况,用更加委宛和专业的措辞陈述了一遍,提到了安东尼教授与某位女学生交往过密、多次共同外出的疑点,但也坦言目前缺乏决定性的证据。
芙奈尔夫人安静地听着,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像是失望,又像是某种“果然如此”的释然。
她没有歇斯底里,也没有为自己辩解,只是轻轻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轻得像羽毛拂过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她点了点头,语气平静,“其实,我心中早有预感。只是总还是存着一丝侥幸,侥幸于我和安东尼之间即使没有了爱情,也能互相尊重,给彼此一个体面。”
她抬起眼,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:“谢谢您,卡洛斯先生,您提供的这些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。但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,足以让他在离婚协议上无从抵赖。他对我不忠,却享受着我从家里带来的财富,以及我用财富搭上的人脉,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下去,是他先打破了体面,我必然要将他的真面目公开给所有人。”
她从精致的的手拿包里取出一只鼓囊囊的钱袋,放在茶几上,推了过去,动作干脆利落:“这里是之前谈好的尾款,以及额外的五十金镑,作为后续调查的预付费用。请您和虞幸先生务必继续帮我查明真相。”
她的态度明确而果断——她并非沉溺于悲伤无法自拔,也并非自我欺骗,她只是对这场曾经轰轰烈烈、如今却走向终点的爱情感到遗憾,并且清醒地知道该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和尊严。
虞幸看着她,没能从这位夫人的行为和表情中看出端倪,她的逻辑自洽,富有魅力,既不是那种伪装柔弱的菟丝花,也不是利用美貌获得不同男人芳心的交际花。
她来事务所委托调查,只敞开了自己需要敞开的这部分,完全没有对他们两位调查员隐私的探寻,更别提对他们调查结果的打探。
像是完全没有问题。
但虞幸还有一个疑惑,芙奈尔夫人拥有这样的美貌和财富,连性格与素养都算得上在这座小镇上流阶级中的佼佼者,她的丈夫为什么会不爱她,转而去和自己的女学生搞在一起?
单纯是因为腻了?或者安东尼教授就是这么一个朝三暮四的人,家里的花再好看也比不上外面的野花?
又或者安东尼教授喜欢有学问的女性,对在知识上能与他产生共鸣的女性的喜爱,大于对容貌和财富的追捧?
当然,不论是什么原因,如果安东尼真的出轨,那么就算他是一个教授,也会在芙奈尔夫人手下狠狠地栽一根头,付出他应有的代价。
在心里想着这些,虞幸表面上还是一颗不动声色的树,没有去抢卡洛斯在事务所的话语权,只静静地旁听着。
卡洛斯和芙奈尔夫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。
过了一会儿,后续的委托节奏敲定。
芙奈尔夫人轻轻放下茶杯,瓷器与木质茶几接触发出清脆的轻响,她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随即被完美的社交笑容所取代。
“对了,两位先生,”她的声音依旧悦耳,却多了几分务实,“明晚在镇上的‘流光画廊’将举办一场重要的画展开幕晚宴。想必你们也知道,近来镇上不太平,许多社交活动都取消了,这是少数几场经过多方考量、最终确定照常举行的盛会,届时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都会出席。”
她纤细的手指优雅地交迭在膝上,目光在卡洛斯和虞幸之间流转,最终更多地落在了虞幸身上,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、混合着欣赏与恳求的神情。
“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些冒昧,但……我需要一位保镖,来保证我在夜间行动的安全。而卡洛斯先生正在为我调查一些私事,这件事在圈子里并非秘密,”她说到这里,微微苦笑了一下,显得坦诚又有些无奈,“如果他明晚作为我的男伴出席,难免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关注和闲言碎语,这并非我所愿。”
她的目光重新变得明亮而真诚,看向虞幸:“而虞幸先生您……您是初来乍到,面孔生,气质又如此非凡。如果您愿意以我的临时保镖兼男伴的身份陪同我出席,既能确保我的安全,也能最大限度地避免那些无谓的猜测。”
毕竟调查员身份崇高,总是做着最危险的工作,很少有蠢货会在私下里把调查员也塑造成一个容易被美色蛊惑的人,如果有,参与谈话的其他人大概都会默默远离他,省得哪天蠢货得罪了调查员,大家都会遇到麻烦。
“当然,我绝不会让您白白辛苦。”芙奈尔夫人补充道。
她再次从手包中取出一个丝绒钱袋,轻轻放在之前那袋金镑旁边,看形状,大概有一半是纸币,另一半是金币,推动时发出沉甸甸的悦耳碰撞声。
“这是一百金镑,作为您明晚陪同的酬劳。不知虞幸先生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?”
她的措辞极为得体,既点明了卡洛斯因已知委托可能带来的不便,又高度赞扬了虞幸的独特优势,同时开出了极其丰厚的报酬,将一场潜在的雇佣关系包装成了一次互惠互利的合作邀请,充分照顾了对方的身份和感受。
卡洛斯在一旁露出一个“果然如此”的微笑,冲虞幸眨了眨眼,示意他自己决定。
虞幸的目光扫过那两袋金镑,最后落在芙奈尔夫人那双写满精明与诚恳的蓝眼睛上。